朱六婶点头哈腰对云伯说道。
在沈家,云伯只是个下人,但在外面,却是威风凛凛。
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,别人知道这位是沈状元家的管家,都恭恭敬敬称呼一声“老爷”,说话客客气气,生害怕得罪了惹来麻烦。就连大兴县衙的吏员和衙役,见到云伯都要行礼问候。
云伯道:“不是我挑,是我家老爷挑!”
“是是,请沈大人挑。”
朱六婶笑眯眯说道,“不知可否跟沈大人说一声,让他老人家这就把人选了?选几个是几个,这价钱……好说,签死契也可以!算是赏她们一口饭吃!不然的话,我这老婆子可没多余的粮食养活这些丫头,回头全都卖到窑子里去,就看这些丫头有没有福气能入沈大人的法眼了。”
云伯从朱六婶这儿得到情况,过去跟靠在门框上打瞌睡的沈溪大致说明,沈溪睁开眼打量一下,问道:“京城的秦楼楚馆,莫不是什么样的姑娘都收?”
云伯年老成精,一听便知道沈溪是讽刺这些女孩中有不少长相寒碜,同时听出朱六婶是在打“感情牌”……若买主听说没选中的姑娘要被卖去窑子,或许会大发怜悯,多买几个,那这笔生意就能多做成几单,赚更多的银子。
云伯如实回答:“老爷,你不知道,京城各条胡同里的秦楼楚馆多的是,这些女孩中近半会卖去那边,只要稍微打扮一下,二八年华还是能见人的。”
“即便卖不出去,人也会送到崇文门或者通州码头那边做暗娼,专门供苦力和船夫糟蹋。毕竟不管美丑,歇了灯都一样,但由于接待的都是粗俗汉子,而且一天下来不得休息,过不了一两年人就垮了,大多会送到城外的乱葬岗扔掉。”
“当然,要是人实在太丑,连黑着灯都无法掩饰,只要手脚完整,搬搬抬抬的活计总能做,这种人通常放在码头当力夫。但把一个女孩子当壮劳力使,也是要不了多久就会病死。能到咱府上做工,实在是她们的造化!”
沈溪释然地点了点头。
朱六婶做人口生意,其实只是中间商,别人如果有什么看起来机灵漂亮的丫头,要转卖给她,也会参杂几个卖不出去的丑笨瘦弱的女孩。
不过,沈溪从来不想管这些涉及整个社会规则的事情,他最初给云伯下的指示,是将丫鬟买回来,并不涉及自己出面挑选的细节,主要是不想让内心背上包袱。以沈溪现在的身份和地位,根本无法改变社会现状,能怜悯一人而不能怜悯天下,这世间那么多苦命人,管得过来吗?
但现在人已经摆在面前,让他来选,选中的留在府上当丫鬟,以沈溪的为人,善待不说,将来肯定会给她们找人家嫁了,但若选不中,那就要被卖去勾栏接客,又或者做牛做马,从此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。
沈溪真心不想选,就算京城消费水平高一些,买下所有丫鬟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价钱,现在就看他是否“见死不救”。
最后沈溪实在过不了良心这一关,只能仁慈一回,让云伯将所有丫鬟买下来,这会儿沈溪已不想再留在家门口,只想回房间好好睡一觉……这种睁不开眼又满心悲嗟的状态,很是折磨人,还是跟周公下棋更自在些。
等云伯将沈溪的意思传达朱六婶,朱六婶喜不自胜,她本以为最多能卖几个到沈家状元府,别的拉回去折价处理,结果沈状元慷慨解囊,居然提出一次性将所有丫头全买了。
云伯道:“朱六婶,有些话咱们得说明白,我家老爷仁义,人是买下来了,但未必都留在府上,或许会给点儿碎银子遣散回乡。你要是狮子大开口,我就替我家老爷将此事给回绝了,你带着你的人爱去哪儿去哪儿!”
“云老爷,您别大动肝火嘛,老婆子不是带着人来要挟您一定要买下的,看您急个甚?要不这般?这十四个丫头,作价一百贯,回头再送两个十二三岁机灵点儿的丫头过来,您看如何?”
朱六婶煞有介事地跟云伯谈起了价钱。
“一百贯?这年头,一百贯能买二十个秀气机灵的丫头回来,谁稀罕这般老丫头?最多八十贯,爱要就要,不要拉倒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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