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健和李东阳正要上前见礼,张皇后一抬手:“两位卿家不必多礼,将来本宫和太子还要你们多多扶持!我们孤儿寡母的,没什么主见,有什么事情请畅所欲言!”
张皇后一上来便把自己摆在很低的位置,在谢迁想来,自他们离开到皇帝驾崩前的一段时间,皇帝不可能不对太子谆谆嘱托一番,那对内阁三位大学士的礼重,应该是朱祐樘临终前交待过的。
刘健行礼:“臣请太后节哀!”
突然听到这称呼,张皇后愣了一下,显得有些不太适应。三宫六院之首的皇后,突然间变成太后了,那王太后就要成太皇太后,她自己显然不想这么早就挂太后的名衔,这意味着她将逐步失去统领后宫的权力。
张皇后迟疑一下,没说什么,萧敬在旁提醒:“两位阁老,不知治丧事如何进行?”
谢迁打量萧敬一眼,心中慨叹,这位司礼监的掌印太监,也未免太软弱无能了。
按照大明规矩,司礼监掌印太监等于内相,很多事情都有决策权,有时甚至连内阁都要听从司礼监的意见,但现在明显调了个个儿,司礼监不管事,一切交由内阁决策。谢迁心想:“这样也好,能防止宦官当权,避免出现权阉!”
没来由,他突然想到暂时在内阁中参议奏本票拟的王华:“估摸王德辉马上就要进内阁了……”
内阁若无司礼监制约,可以说大权独揽,尤其是目前宫中这种张皇后口中“孤儿寡母”的状况。
朱祐樘尚在时,内阁便已大权独揽,现在天子年少,内阁更没道理放出权力,之前刘健和李东阳一直想为王华争取内阁大臣的位置,可朱祐樘一直回绝,现在朱厚照登基,王华进内阁已是顺理成章之事。
在谢迁看来,如果王华进了内阁,那自己在内阁中的地位将会进一步降低,用不了多久,便可以乞老归田了。
刘健道:“回太后,治丧细节已整理成册,请您御览!”
刘健随即将奏本呈递给张皇后,张皇后打开,看到上面以时文体式写就的奏本,不由皱起了眉头。因为奏本撰写不会用白话文,以至于以张皇后仅仅读过基本女学读物的水平,根本无从理解。
好在旁边有萧敬,萧敬接过奏本后,详细看过,然后凑到张皇后耳边,将奏本中的内容用白话文的方式叙说一遍,张皇后这才释然,颔首道:“一切听从几位先生安排……”
说到最后,张皇后又啜泣起来。
本来刘健还有关于弘治皇帝庙号和谥号的事情要说,但见张皇后哭个不停,便不再言语,目光落到很快就要登上皇位的朱厚照身上。在他看来,关于朱祐樘的庙号和谥号,完全可以等新皇登基后,提请朱厚照拍板。
……
……
天色已晚,奉天殿内开始点燃灯火。
作为紫禁城中最大的宫殿,这里曾是皇帝举行大朝会之所,但今夜却要举行一次升銮仪式。
朱祐樘刚刚病故,太子朱厚照便被扶上皇位,从此以皇帝的身份驾驭臣子和万民。
内阁三位大学士有资格在乾清宫和奉天殿之间来回行走,礼部和鸿胪寺等职司衙门则负责大典细节,至于别的大臣或者勋贵,无论之前地位多显赫,现在只能在奉天殿内等候升銮仪式开始。
刘健和谢迁从乾清宫出来时,里面灵堂已设好。
朱祐樘的棺椁会停放在乾清宫,在乾清宫外设置桌案,宫门外摆上法驾卤薄,在新皇登基仪式结束后,朝中二品及以上官员和勋贵、皇亲国戚会到乾清门外哭丧守灵。至于其余大臣,则要到禁门外,也就是景运门外哭灵。
出了乾清门,刘健道:“于乔,你且留在这里准备迎銮,我先去奉天殿安排升銮事宜!”
谢迁点头,站在原地见刘健走远,他正想闭目休息一会儿,却见门内出来一人,正是换上孝服不久的新皇朱厚照。
“嗯!?”
谢迁见到朱厚照,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,迟疑一会儿才上前见礼。
朱厚照道:“谢先生不用多礼,我想问一下,我……我……是不是就要当皇帝了?”
谢迁皱了皱眉头,虽然他看到朱厚照眼睛红通通的,明显之前痛哭过,但不管怎么样,你父亲死了,就算你马上就能当皇帝,也不能问得如此直接!
谢迁行礼:“是的,太子殿下……哦不对,应该称呼陛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