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云庵后水潭中赤身嬉游的胆大包天,昨夜欺身而上时的主动妄为,原以为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,却原来也会羞涩呢。但是真好,她愿意与自己一样,在这段婚姻中作出努力,将彼此当作最值得信任的另一半,不论遇到何事都共同进退,这算不算是上天对命运多舛的自己所作的一点补偿?
夫妻同心,其利断金。
他忽然有了比从前更加强烈的信心和勇气。
三朝回门,原本定的是永宁侯世子顾元昊到镇国公府来接新人回去的,但顾元景的回归,不只打断了婚礼上的进程,也将这件差事揽到了自己的身上,明萱是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呢,不论她嫁去的是什么所在,他都不愿意她受一丝为难和委屈。
顾元景如今是朝中炙手可热的少年将军,连当庭拒婚这样严重的忤逆君上的行为都可以被忽略不计,可见皇上对他的重用,裴家的人尽管对顾家颇有防备和敌意,但却没有人敢在这风口浪尖上对他有所为难,一路之上,谨守礼仪,对他颇多尊重。
顾元景很顺利地就将明萱接了出来,他扶着明萱上去顾家带来的马车,那小心翼翼的神情像极了是在捧着一件易碎的珍贵瓷器,害怕一个不小心,就弄伤了她。
一直等到车帘放下,他这才转身对着裴静宸问道,“听说妹夫身子不好,不知道能不能骑马,我带来的这匹小马,名唤追风,性子有些烈呢。”
这带着审视的语气,强自压抑着怀疑和不满,亦有着考校和衡量。
裴静宸嘴角微翘,望了过去,从顾家带来的那匹枣红色的骏马,马蹄上带着铁钩,看起来便是战场上出来的猛兽,只看它桀骜不羁的眼神,便就知道,这是匹不易驯服的烈马。
他心想,要顾元景接受自己这个声名在外的病夫当妹婿,一定很为难吧?
顾元景眼神微深,沉声又问了一句,“妹夫,如何?”
裴静宸冲他笑了笑,“承蒙舅兄关怀,静宸的身子比以往要好些了,只是骑马……”
他走到顾元景身侧,低声说道,“盛京城内街市狭窄,到处都是行人,若是舅兄有兴致的话,不若改日咱们兄弟一道去一趟马场,舅兄在战场上的雄姿英发,静宸也很想要见识一番呢。”
顾元景眼中现出微光,他轻轻颔首,“那便改日了。”
裴静宸冲他欠了欠身,便掀开车帘,闪身进去,坐到明萱身侧。
顾元景身子利落地翻身上马,顾家来接新人回永宁侯府的队伍徐徐而前行。
明萱低声问道,“你和哥哥说什么了?”
虽然婚嫁已成事实,但她仍旧是希望自己的哥哥与夫君可以相处和谐,她知道裴静宸的身份太敏感了,不论他是个怎样的人,只要他一日姓裴,就有可能一日不受到哥哥的认同,更何况,当时她又是在这样的景况下不得不嫁给了他的,他又是个传闻中将死的病夫……
从今早见到顾元景的第一眼,她就在担心这个问题。
裴静宸笑着去抚她的脸颊,“我约了舅兄改日一道去马场,你什么都不用想,男人之间的事,有男人自己的解决方法,我会让舅兄对我改观的。”
马车沿着街一路飞驰,很快就到了永宁侯府门前。
裴静宸先下车,然后将明萱扶着下来,语气温柔地说,“小心些。”
他自然地牵住了她的手,她冲他展开明媚笑颜,“嗯。”
顾元景望着眼前这格外协调的一幕,微微闪了闪神,随即却又有几分释然,他将枣红色战马交给了随侍的小厮,上前几步,对着明萱说道,“快跟着我进去吧,祖母一大清早就在安泰院念叨了,这会子一定等得着了急。”
他疾步如风,衣衫轻摆,进了府门,裴静宸与明萱相顾一眼,亦跟着进去。
对门韩府的二层小楼上,穿着玄色锦袍的男人脸色铁青,双眼赤红地望着那对紧握交缠的双手,直到永宁侯府朱红色的大门紧紧合上,那带着巨大痛楚的目光亦不曾收回。(未完待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