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二奶奶却瞧得分明,她看到婆婆临走前那个暗示的眼神,又瞧了瞧低头跟盛夫人耳语的薛东瑗,缓慢将一杯茶撞在自己身上。
她哎哟惊叫。
坐在她身边的盛家表小姐秦奕忙掏出帕子替她擦。
众人都纷纷问,烫着没有。
夏二奶奶已经起身,尴尬笑道:“还好茶水不烫。今日忙昏了头,瞧我笨手笨脚的。”然后抢先一步,对东瑗道,“郡主,您陪我去换条裙子吧。”
东瑗记得方才在船厅的时候,夏二奶奶慌张进门,先没有看文靖长公主,却是瞟了东瑗一眼;而后和煦大公主是由夏大奶奶迎进来的。文靖长公主和夏二奶奶婆媳慌忙出去,不知道做了什么,等东瑗和和煦大公主的架吵完了才回来。
现在,她放在满席的人不说,偏偏叫东瑗这个在婆婆身边服侍的人陪她去换裙子。
这中间有曲折。
东瑗想起当初在涌莲寺,她的大伯母把她从老夫人身边调开,推着她去西南小院,差点让她失身与元昌帝,用的手段跟此刻的夏二奶奶和先一步离席的文靖长公主如出一辙。
东瑗心中咚咚直跳,她出嫁还不足十天啊,难道元昌帝......
心中微紧,东瑗试探着,笑道:“二奶奶,让秦小姐陪您去吧,我不太懂配衣裳。”
盛夫人根本就没有往深处想,见东瑗推辞夏二奶奶,还以为她心里生和煦大公主的气,不太想搭理人,就帮着东瑗,也对秦奕道:“奕姐儿,你陪二奶奶去吧。”然后又对夏二奶奶道,“快去换了衣裳,可别被水冰着。”
秦奕道是,正要起身,夏二奶奶笑呵呵按住了她的肩膀,然后过来拉东瑗:“郡主好大的体面,都请不动的。”又对盛夫人道,“您离不得郡主,也借我一会儿,马上就还给您。”
她拉着东瑗胳膊的手,有些用力。
到了这个份上,再推辞已经毫无意义。
倘若真的是元昌帝来了,文靖长公主不敢拒绝,东瑗亦不敢。挣扎没有意思,还会叫旁人看出端倪。
她只得笑着,陪夏二奶奶出了梨香榭。
夏二奶奶有些紧张,走的很快。
出了梨香榭,便有两辆青帏锻羽盖小车停在那里。
夏二奶奶推东瑗上车,笑道:“咱们坐车去。”自己转身上了另外一辆小车。
东瑗坐在车上,感觉马车里颠簸得厉害,似乎跑得很快。她猛地拔下头上的掐死玳瑁金簪,锋利的簪子藏在袖子里,心跳得乱了节奏,贝齿陷入唇里:那个该死的男人,他到底要做什么?
难道真的像大伯母说的,除了死,她定是要是元昌帝的女人?
东瑗深深吸气,压抑心口的愤然与慌乱。
人治的社会,元昌帝是天下的主子。他们看似显赫的家族,实则是他的奴仆。虽然君臣若舟与水,可此刻的东瑗,却不能逃脱元昌帝。
嫁到盛家都不能安分。
也许,真的只有死亡可以解脱。要么东瑗死,要么元昌帝死。
小车停下来时,东瑗藏在袖底的金簪紧紧攥在手里。
夏二奶奶帮她撩起车帘,扶她下车,笑盈盈道:“郡主,咱们到了。”
东瑗扶着她的手,轻盈下了马车。是一处精致的小院,四周树木繁茂,碧树繁花摇曳,满地落英。
四周树荫遮住了视线,似一处隐藏神秘的小院。
果然,她猜对了。
东瑗回眸,望着夏二奶奶,似笑非笑道:“您这院子住的幽静,二爷不喜欢热闹吧?”
夏二奶奶明明听得出东瑗话里有话,却还要一副毫无知情的口吻,笑道:“我和二爷都怕吵。”
“我也爱清静。”东瑗笑道,“只是祖母不准我住的偏僻,说年轻的女孩儿爱静,非福禄之相。富贵人家,安静可是不祥之兆,二奶奶也该劝劝二爷,换个地方住住。”
夏二奶奶这回听的明白,东瑗生气了。她是在暗示夏二奶奶,将来她会报复吗?
难道她心中有数?
夏二奶奶忍不住看着那个年轻又美艳的女子,倏然有种心底不安的感觉涌上来。
小院的门已经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