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攀龙怕这事影响驱逐朱诚出京之事,便道:“升斗小民,眼睛只有灯盏大小,些许小事都会当作惊天大事对待。皇上日理万机,哪里有空理会这些小事,不如交给顺天府尹处理吧。”
左光斗道:“太祖高皇帝规定,一旦听到登闻鼓响,不论皇上在做什么,都必须上朝处理。现在皇上正在朝堂之上,应当召见击鼓之人。”
高攀龙又摇手,又是递眼色给左光斗,让他明白当务之急是驱逐朱诚,不要因小失大,但左光斗有自己的原则,只当作没看见。
大臣们分为两派,一派认为百姓的事情太小,无须皇上亲自处理,派个级别稍微高一点的官员处理即可,而另一派则抱住太祖成规,请皇上立即召见击鼓之人。
朱诚见事不关已,也不理会,只管和朱由校、魏忠贤啃烤羊肉串。
方从哲一锤定音,道:“皇上应当召见击鼓之人,如果事情果真很小,直接交由顺天府处理,如果事情复杂,则由天子裁决。”
击鼓之人被带上了朝堂,高攀龙一见,击鼓之人他还认识。当然认识了,因为敲鼓的正是他的夫人。
高攀龙怒道:“夫人,你乱敲登闻鼓做什么,你这么胡闹,是不是要为夫我休了你呀。”
高夫人哭倒在地,道:“老爷,祸事、祸事,鸡犬不留,高府现在是鸡犬不留啊!”
高攀龙立刻想到朱诚,用手点指着朱诚,道:“你、你好毒辣的手段啊!”
百官一阵哄动,想不到朱诚今天竟干下一桩灭门惨案,真是心狠手黑。大家又有点庆幸,幸亏不是自己跳出来,否则这塌天大祸就掉到自己头上了。只是朱诚未免过于暴戾顽劣,一言不合,就灭人满门,一点也不讲官场规则,真是大明第一猛人。现在,就算是万历皇帝复生,也保不了他了。
朱诚泰然自若:“高大人,诬告反坐,《大明律》里可写得清清楚楚啊,请你检点一下自己的言行。”
高攀龙老泪纵横:“我夫人都来了,这还假得了吗?可怜我的孙儿啊,小小年纪竟遭此横祸。”
高夫人奇道:“我出门的时候洁儿无事啊,老爷是不是弄错了。”
高攀龙愣住了,道:“你不是说鸡犬不留吗?”
“是鸡犬不留呀。”
“那为何洁儿无事?”
百官一头雾水,看着高氏夫妇表演相声。
高攀龙见百官看自己笑话,恼羞成怒,对夫人道:“你从头到尾,讲给皇上听,如果讲不清楚,小心老子扒了你的皮。”
高攀龙在同僚面前一直表现得像个谦谦君子,现在被朱诚逼成了泼皮,朱诚真是罪孽深重啊。
高夫人跪倒在地上,启禀道:“万岁,臣妾是高攀龙大人的原配夫人。臣妾今日在花园赏花之时,突然闯进了一帮身穿锦衣卫制服的强盗,将我家里的粮仓打开,里面的粮食全部搬空。他们还不满足,到处翻箱倒柜,只要是能吃的,他们全部拿走,连锅里正在煮着的、准备给老爷散朝后吃的红烧肉了也拿走了。临走时,还把府里饲养的鸡、鸭、鹅、狗全部捉走了,万岁,这真是鸡犬不留啊。天哪,这还有天理王法吗?”
朱由校指着朱诚,捧腹大笑,道:“朱诚哪朱诚,你小子真够黑的。”
高攀龙和所有的大臣都愣愣地站着,半晌说不出话来,原来是这么个鸡犬不留呀。
高攀龙道:“皇上,你可要为臣做主啊。”
朱诚道:“高大人,这可是你说送给我的。既然你这么慷慨,我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下喽。”
高攀龙怒道:“你一个人吃得了那么东西吗?那可是足够我府里上下五十余口吃半年的。”
朱诚道:“谁说是我一个人的口粮了,我是锦衣卫千户,手下至少有千名锦衣卫,他们都找我要吃的,所以我才会因为采购粮食而耽误发配的时间的啊。”
高攀龙道:“那你也不能尽着我一家坑哪。”
朱诚道:“这是你自己要求的,我已经再三询问过你了。高大人不愧姓高,高风亮杰,竟想以一家之力供养一军,下官佩服佩服。”
百官尽皆哑然,谁知道朱诚竟这么会坑人,看来高攀龙只好吃个哑巴亏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