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,顿首道:“陛下谬赞了,酂侯之功名垂于青史,臣不敢夸功自傲。只求不辱没先祖的威名就心满意足了。”
窦婴拱手道:“车骑将军太谦虚了。”
曹时也拱手回礼:“不敢!真的没有谦虚,我的治国才能虽然不错,偶尔会自比伊尹周公、管仲萧何。但论功劳真的大大不如,不过我也不气馁。我还有机会创造未来。”
三公九卿对视一眼心中十分惊讶,心道莫非平阳侯被掳到南越辗转千里,他的牛脾气也被磨掉了七八分?
更谦虚了。
丞相许昌松了口气,幸好这个大刺头学会了谦虚,以前碰到曹时那可真是头疼的很,像个骄傲的公鸡见人就啄,谦虚点至少是个好兆头。
刘彻皱眉瞅瞅,发觉百官公卿的表情乱七八糟。心道也议不出好结果,索性任性一把拍板道:“论功就这么定下了,车骑将军有功于社稷,朕决定益封五千户,赐金三千市斤。”
“喏!”
百官公卿对赏赐反而不太在意,反正赏的是刘家皇帝的子民财货,只要皇帝乐意给再多也没关系,关键是皇帝对制度的尊重是否一如既往坚持下去,曹时态度在转变,表明他对皇帝一如既往的忠诚和执行力在下降。
在百官公卿眼里是个好兆头。忠诚和执行力非常重要,但不能作为唯一标准运用到每一处,政治本身是个博弈与妥协的过程。而不是研究方案,发号施令,执行命令那么简单粗暴。
曹时微笑着迎接百官公卿的祝贺,心里的大石头也悄悄放下,无论是田蚡的刻意针对,或者窦婴的刻意吹捧,都不用特别的担忧害怕。
因为今时不同往日,车骑将军是清贵职,不用管理繁杂的政务。只需要为战争那一亩三分地负责即可,连军事训练都可以甩开不管不顾。毕竟中尉、卫尉、郎中令摆在那儿随时可以接手训练事宜,将军拿着虎符选兵用将即可。
献俘太庙是太常的工作。他只用把夜郎国贵族俘虏全部扭送太常寺就不用再管半分,赵周宁愿忙的脚不沾地也绝不乐意让别人插嘴,曹时乐的清闲自在,出了未央宫就往回走,到半道上被一辆马车给拦住去路。
“平阳侯有礼了!在下淮南侯刘安。”
“噢!原来是淮南王……侯啊!您复封为列侯了吗?在下刚回到京师还不太熟悉长安的变动,抱歉了。”
刘安颔首笑道:“本来我是想过几日再登门拜访,无奈于家中亲眷十分忧烦,迫于无奈只好在共门外拦住平阳侯,像问问我的小女刘陵现在何处?过的可好?什么时候能回长安,”
“刘陵现在蜀中成都养病,在丛林里生病落了点病根,需要悉心调养几个月就无碍了,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准,淮南侯可以写一封家信送到蜀中,通过官方驿站转送过去即可,刘陵就住在成都的驿馆里修养,若没有其他事情,我就先告辞了。”
刘安怔然地点头,过了一会儿功夫才抬头,沉吟道:“不太对呀!这小子的表现不像传说中的骄横跋扈,莫非卫绾说的并非真心之言?不对,很多人都这样说,莫非都在骗我不成?”
坐在马车里欣赏着仲夏的街景,曹时的心态变了。
时隔大半年,长安城建大不一样。
当初许给丞相许昌的城墙重建工作展开,少府韩安国召集关中二十万徭役,以提供食宿为代价让民夫们加快拆墙重建的进度,从去年冬天开始拆墙,拆了半年多把四圈的城墙全部拆掉,原本绕着长安城的护城河被全部填平,长安城的新城墙将向四周扩张一里。
曹时看过新城的设计图纸,发现图纸的来源是两年前设计新长安城的某一张草图,韩安国不声不响的剽窃了他的设计思路。
这个老家伙很聪明,知道剽窃的风险很大,于是逢人就说方案来自前少府曹时,这样会把分润给他的功劳降低许多,相应的遇到朝堂上的阻力也降低一大截。
这套方案,当初做出来就被他搁置了,他觉得城墙扩张的必要性不是特别大,而且这套方案的思路集中在北部城墙改造,新城墙的北部将延伸到渭河堤坝,城墙与堤坝两相结合,码头则设在城外的港口区。
修城墙的同时也要修筑条渭河堤坝,工程量要远高于修城墙的标准,虽然对防患水害有极大的促进,但也并非一定要急着修出来,现有的渭河堤坝效率还算不错,拆堤修堤耗费国帑消耗民力,不如换点更实惠的计划更划算。
当初当少府那会,有意识的在城南修筑大型建筑群,包括神庙与太庙广场,赛马场,太学,就打算把新城区往南整体迁移,南边有长安八水里的几条主要支流,地势高而平坦,要比毗邻渭河时刻提防水患更安全,往远了说还是唐长安和西安的城区所在。
“扩建也是个方案,他想做就让他做吧。”
曹时没有阻止,工程进行三分之一,再想阻止也为时已晚,韩安国不是个安分的家伙,曹时可以遥控指挥他的工作,却不能完全掌握他的行动,那么急切的推动长安新城,无非是想着展示自己的执行力和统筹安排能力。
策划之功属于前任少府曹时,执行统筹之功总应该属于现任少府韩安国,有这份功劳在,韩安国才算进入皇帝的法眼,不在是可有可无的替代品。
城墙被拆掉是第一步,在一里外修建新城墙是第二步,同时修建渭河两岸的堤坝是第三步,在城内增加新闾里是第四步。
三年内完成计划,韩安国就是当之无愧的能吏,纵使名望远不及前任少府也无妨,他在三公九卿中地位牢不可破。
“诶!何必如此钻营呢?”
曹时的心很累。
为了稳固权位晋身高位,每个官僚都使劲浑身解数施展各自的才华,曾经的他也像韩安国那样坚持着。
突然觉得索然无味。
争来斗去,无非为了三公宝座,坐在上面的不愿意失去权位,坐在下面的一边瞅着上面的空档,一边提防更下面的人给自己捣乱,为了权位废寝忘食殚精竭虑,哪里有如今过的逍遥快活。
“当将军的滋味挺好,刷新吏治开源节流交给大臣们去做好了。”
出长安,沿着驰道向着东方。
背后尘土飞扬的大工地渐渐远去,坐在马车上哼唱起某支南越流传的歌谣,词曲有越人的婉转又夹杂着秦风的雄健,悠远绵长。(未完待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