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一定听懂了,74年前的我和你一样,面临一个重大的抉择,身在南越该如何应对始皇帝,我的选择是扎根在南越,面朝大海躬耕于斯,即便大秦帝国气运昌盛,我也不会再回到咸阳了,我立功时太年轻,为百官同僚所忌,当我年长又远离中枢太久,为天子所忌,不如留在荒野之地做个封疆大吏,倘若时代允许就会像我今天这样做个诸侯王。”
好男儿,求封王!
曹时打个机灵,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楼道中间,两边站着亲卫一动不动保护左右。
赵佗年纪大‘腿’脚不好,虚弱的身体不适宜久坐,看过日出没过多久,内‘侍’就推着小车散步。
他的前半生是个大英雄,起码在秦人眼里是灭六国的英雄人物,后半生演变成裂土分疆冷眼旁观的枭雄,看着大秦走向灭亡,看着大汉创制诞生。
赵佗的人生超乎寻常的复杂,或者说每个活过一百岁的人都是一部活字典,一个时代的文明结晶,传承文化的瑰宝。
这个月听到赵佗说起过很多故秦旧事,老头本人就像个活字典,把大秦帝国乃至秦孝公时代,商鞅变法以来故事都说了个遍,完全不同于史书断章残简的记录,更加详实也更为曲折,曹时每天都会拿着纸笔记录下他的话。
十一月进入冬季,汉军驻扎在南越国没有动弹。
况且不去管北方天寒地冻翻山越岭多有不便,单说水土不服的麻烦刚找到办法解决,立刻启程翻山越岭说不定还得病倒一批人,还不如呆在番禹平原熬过漫长的冬天,总好过踩着湿冷的土地,淋着冷雨。呼吸毒瘴,连滚带爬的回长安。
既不方便走也不能走。南越境内才腾出手来平定,现在撤兵则前功尽弃功亏一篑。
骄横的越人目无法度甚至无法无天的很多。尤其是部分常年居住在山里对生越,既不愿意种田,又拒绝汉化,保持不穿衣服的原始部族生活,身上涂抹奇怪的油彩,用吹箭标枪和劣质弓矢做武器,擅长淬毒和养虫子,就连居住在番禹的熟越都不乐意和他们打‘交’道。
这帮人是南越王也无可避奈何的,只保持羁縻的合作关系。生越偶尔下山采购熟越的日用品,用山里捕猎到兽皮、犀角、象牙,换取稻米,盐巴和粗布、麻绳等物品。
南越王被俘,警惕‘性’很高的生越拒绝投降,他们钻进山林里保持戒备已有一个多月,大部分生越散居在西南的山区里,有些和句町蛮部有联系,有些则和更南部的骆越(越南)关系亲密。
依照汉制。曹时任命赵遂为南部都尉,分别率领南越蛮兵一万、夜郎蛮兵一万进驻西瓯,尤其是龙编(越南河内)地区镇抚生越,那里的平原区丝毫不弱给番禹。
灭南越的战报被他整理成1000多页的争越报告递‘交’皇帝。其内容几乎囊括征南越的全部细节,考虑到机密‘性’只有皇帝有权限调阅,使者刚离开半个月。预计冬天的枯水期需要‘浪’费点时间,三个月后差不多会等到天子的回复。
天子给与回复。在南越设郡县派遣官僚,迁徙汉民。引导教化越人汉化,教导越人更先进的种植农作物技术,更重要的是齐民编户,把闾里制度和乡里的三老、穑夫、游缴、亭长、秩、里正的基础制度编进去,做到这一点必须想方设法把山里的生越给‘弄’出来。
“‘弄’出来的办法不难,让熟越带个头捕捉生越,抓到的生越贬为奴隶,立功捕捉到更多的生越可以提升为贱民,再立功提升为闾左市籍,继续立功可为平民,抓的生越多,山里的生越就少了。”
陈无伤站起来道:“主父先生差矣,我们汉军是堂堂正正之师,作出这样的行动有损于汉家的颜面!应当提大军攻生越,大兵一到生越就怕了。”
“陈都尉错也!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,对待目不识丁不愿汉化的野蛮部族,用德行去感化他们是没用的,蛮族们非常团结,借助地利优势躲在山林里有毒瘴的保护可以玩捉‘迷’藏,南部都尉赵遂在骆越打了快一个月毫无建树,再打一年只怕收效甚微,我们能好多久?生越一日不拔出,五岭以南齐民编户就一事无成,边境的隐患早晚会变成危急南越安全的毒疮,陈都尉有办法解决吗?”
李由反驳道:“有隐患怕什么?我汉家四边都有隐患,留下点生越又有何妨?”
“李都尉的说法不对,车骑将军三令五申要把南越彻底收回,坚决不能变成法外之地任人鱼‘肉’,再者汉家四面的隐患早晚要消除,骆越为首的生越就是第一步,解决生越对于我们解决更多的蛮部有很大帮助。”
曹时亲自为他压阵,主父偃可以放心大胆的发言,洋洋洒洒数万言阐述治蛮夷的方略,言中谈及的策略旨在培养带路党,就好比匈奴人征服了月氏人,有部分软骨头月氏人改头换面,变成了休屠王、浑邪王、卢侯王、折兰王等小王,心甘情愿充当匈奴人屠杀月氏同族的走狗,叛徒往往是杀同族最凶狠的,因为他们需要用同族的鲜血来证明自己的正确,自己当走狗是无比正确的。
虽然有些可悲,然而叛徒的存在意义就在于此,不去证明自己的正确,他们的变节不仅是一钱不值的,从道德上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,成为永远洗不掉的污点。
“我们只需要其中部分生越,‘诱’饵一步步达到我们的目的,这是个实验,如果实验很成功,南越将永保太平,说不定还可以向南继续开疆拓土,各位有机会名垂青史。”主父偃抛出了一个‘诱’饵。
‘诱’饵香甜可口回味无穷,大丈夫可以不在乎金银财货,因为那是身外之物,可以不在乎美‘女’柔情,因为那是红粉骷髅,但是现有几人不在乎身后名声。
汉景帝晚年为了追求身后名声,主动解开打压列侯四十年的枷锁,支持新长安改造和神庙计划,为的是高宗景皇帝的名号,这并非毫无意义的行为,至少史官记录汉景帝的人生,正面评价的搜集会更加多一些,不至于在杀晁错,杀废太子,杀周亚夫上多做纠结。
面对身后名的‘诱’‘惑’,曹时表现的非常淡然,他只要保持势头不犯错,他的一生必将名垂青史,汉军的将领们可没那么淡定从容,他们又没有偌大的名声加持,说不定这辈子就征南越一锤子买卖能上史书记载,干得好就是当朝天子的名臣名将,功亏一篑就要默默无闻淹没在历史大‘潮’里。
当年秦灭六国,有多少名臣名将在其中出过力,最后有资格得记录的也就聊聊几人,其中有竹简不便记录的原因,更主要的是其他人功劳不起眼,无法引起军事盲的史官们重点关注。
赵君育两眼放光:“或许值得一试。”
“没错,不就是生越,我们有什么舍不得。”
“说干就干!”
ps:赵佗是个传奇人物,秦始皇开国称帝时的大将,经历秦二世胡亥,秦三世子婴死后称王,在诸侯王时代经历汉高祖,汉惠帝,汉文帝,汉景帝,汉武帝,可谓秦汉活化石。;--93654+dsuaahhh+26524363-->